2月12日下午5点,50岁的湖北省仙桃市三伏潭镇卫生院医生刘文雄,下班回到了家中。
下班后,他也没闲着。晚上10点,依然有病人打电话来问诊。
对于这样的小地方,医生和病人的关系融洽,病人常常打电话直接给医生,询问病情。
但是,对于一直有心脏病的刘文雄可吃不消。
他是一名内科医生,自疫情发生以来,基层卫生院的就诊压力很大,刘文雄一直在一线接诊。
从1月12日至2月12日,他一共接诊了3181个患者。因为工作强度高,他感觉不太舒服。
刘文雄医生去世前一个月的就诊记录
1月30日,刘文雄特意去仙桃市第一人民医院做了一次检查,心电图、CT等都正常,但他回家后还是胸口疼。
谁也没想到,不到两周后,他的身体就出了大问题。
2月13日早上5时30分,刘文雄在家中突发疾病并晕厥。三伏潭卫生院的副院长焦然最先接到消息赶了过去,随后急救人员也来了。
40多分钟后,经现场抢救无效死亡,刘文雄去世了。后来的诊断死亡原因为:急性心肌梗死。
刘文雄是又一位在抗疫过程中死去的医护工作者。
但是,让人匪夷所思的是,仙桃市人社局事后出具的书面证明认为,刘文雄的死不符合《工伤保险条例》,所以不能认定他是工伤。
仙桃市人社局开出的《不予认定工伤决定书》
换句话说,不能认定他工伤的原因,除了不是8小时工作时间内死的,还不是在医院死的,也就是说:
死的不是地方。
这简直是一个教条到家的决定。
疫情期间,刘文雄的工作时间和工作地点已不限于工作时间的8个小时和医院,1月12日到2月12日他连续加班,期间只休息了两天,另外一天是去看病。
况且,每天回到家里,他几乎都要在电话里为病人解答病情,难道这不算工作?
除了门诊部的工作,刘文雄还作为医院发热门诊专家指导组的副组长,做过670人次诊治。这些额外的工作量,难道不算吗?
在中国,医生的辛苦是不为外人知的。纪录片《中国医生》的总导演张建珍曾经说过:
医生的工作时间基本上都是早上7点开始。你想象一下,不是一天两天,医生一生都要这样干。早晨7点上班,下班没点儿,只要在他的职业生涯中,就得天天这么做。
更何况,在疫情期间,一线的医生本身就承担额外的压力。截至2月13日24时,仙桃市累计肺炎确诊病例500例,而三伏潭镇共有13例。
在这段日子里,刘文雄从早忙到晚,下班之后本应该属于个人的时间,也没有了。他回家休息不过是充实能量,随时准备着投入新的战斗。
从这个意义上来讲,刘文雄24小时都处于战斗状态下,他的辞世与白天的工作强度密切相关,怎么能随随便便按照死的条例来执行?
仙桃市人社局开出《不予认定工伤决定书》
仙桃人社局的这个决定简直让人无语,用如此态度对待一线医务人员是一种亵渎和不尊重。那些拿着规定文本做出非工伤认定的干部,非蠢即缺乏人性。
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,办事既要实事求是,也要有人文关怀,凡事都照本宣科还招聘你们这些高学历的人才干什么?机器人可能都比你们会干。
很多人看过美国上世纪50年代的经典电影《十二怒汉》。在剧中,陪审团十一个人判定一个小孩杀父有罪,但是有一个人持“合理怀疑”的态度,在两个小时之内,他说服了其他的十一个人。
在我看来,这部影片的重点不是一个人如何说服了另外十一个人,也不是那个小孩到底有没有罪,而是当一个手握权力的人,在面对一个与你自己无关的陌生人时,能否在法律和人性之间,做到对他的最大程度的公平和公正。
截止到昨天,已经有22位医务工作者殉职。
希望有关部门不要寒了广大医务工作者的心,他们也是人,也是有家庭的普通人。疫情需要他们奋不顾身勇往直前,但我们不能让牺牲成为他们的义务。
对那些手握权力,一念之间就可以决定事关一个医生名誉的人,我想起了《杀死一只知更鸟》里的一段话:
真正的勇敢不是你手握权力和武器,而是你知道什么是正义,并坚持不做不义的事。